沉痛悼念吾师吾友安成信会长
王颂汤
二〇一二年九月十日

图:2002年12月26日第一次发起人会议,安成信会长(前排中)


组图:2011年2月26日第二届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上作工作报告
一颗始终热爱人民、总是关爱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心、正直善良高尚的心,永远停止了跳动,这些年来一直照亮我们这方慈善营地的灯悄悄地熄灭了,我们再也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智慧、决疑、启示和勇气了。我们敬爱的安成信会长于9月1日18时05分在北京医院病逝,享年74岁。也许天堂里也需要他,让他结束人间的使命。从此天堂多了一名爱心天使,地上少了一位“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好官、好人。
海内外所有认识他、熟悉他、尊敬他和得到过他帮助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
9月8日星期六上午收到这一消息时,我一片茫然,彷佛失去了知觉,缓过气来匆匆回复:
“他一直是令我敬重的人,亦师亦友。他总是为别人着想去帮助、关心,不遗余力。他的为人品格将永远令人怀念和学习。他是少数能进入天堂的人,也许天堂也很需要他、而召唤他......请节哀顺变......”
安夫人回电:“虽然知道生命有成住坏空,但是还是心里沉沉,满是泪水!每天梦见带着微笑,仿佛就在身边!佛说生命是延续的。在满是莲花洁净的国度,愿安公永远充满喜乐!我们用最真诚的方式寄托我们的哀思。多谢您及恤孤会有关理事!”
我再次回复:
“好人是永生的,他是永生的好人之一。他创办的恤孤助学会,在他的领导下,经过九年的努力,已发展为有相当规模和影响力的民间慈善团体,他确立的一系列完整的指导思想、工作思路和方针、规划、策略等,是他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将是继续指引我们前进的不灭明灯。他在天上俯瞰时会欣慰的。我无法用语言劝慰你,但我相信你的坚强。”
安成信先生1939年11月23日河北出生,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我与他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当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工作相当于办公厅主任(国务院不设办公厅),此前任秘书局长等职。他参与了一系列重要国务和重大事件的处理。退休的国家领导人的回忆文章中也有提起。记得我第一次见他,在他一个安静的独立小院,他迎上来和我握手,给我泡了一杯龙井茶,说话随和。我讲话时他专心听不打断,我讲完了他提一些问题问我,帮我分析后说他的想法。大约谈了一个多小时,到中午了,要留我一起去食堂吃中饭,还说吃饭时总理、副总理一样到窗口排队(到总理、副总理办公室时感觉是五、六十年代,老北京随处可见的灰砧房,桌椅沙发全很旧,卫生间里是搪瓷高脚澡盆、脸盆架,说是当年周总理定的)。这第一次见面的感觉是他没有架子有水平。那十来年我每年几次去北京开会,几乎每次都去中南海看望他和在灰砧房里工作的另几位,有时还到他们家里去。他每次来广东也都会找我。起初我找他主要是反映情况,请求国务院协调有关部委解决一些问题,如、按1953年政务院(即现在的国务院)文件规定,单位在长江以北的职工冬季发放取暖费,我所工作的单位有几千海员的家都在北方,就没有取暖费。还有一万三千多名海员的家大部分在农村要解决农转非迁户口入城等问题。后来都得到了解决。他分管机要保密工作,我的工作单位的机要部门是全国党政军八个先进机要单位之一,有次开会我介绍了四条主要经验,他作会议总结时给予充分肯定并要求推广,会后还和主持会议的中办一局某局长找我谈话。记得他还分管信访,他很同情上访者,他说90%以上的上访是有原因有道理。见面次数多了,关心基层、关爱员工和对一些事情的共同想法,加深了彼此的理解,就这样他成为了我可以倾诉的师友。大约是2000年我去北京,他请我吃饭时跟我说,已打报告要求退休,一位副总理(政治局常委)找他谈话,想安排他去全国人大或政协当常委。他跟我说他想彻底退下来,并向中组部常务副部长李某某也说了。
2002年我快退休时,和时任全国政协常委、省政协副主席林东海,广州军区将军董兆良,省政协常委、省政府原副秘书长蒋月明,省二轻厅厅长朱淇,省铁路集团董事长谢鉴明,珠影总经理廖曙辉等商量筹备成立一个民间慈善组织。我打电话请他也作为发起人,他一口答应,并到广州参加2002年12月26日的第一次发起人会议,允诺任会长。2004年成立后他担任会长,来广州出席每年的代表大会和年中理事会,并作工作报告。每次我负责起草的年度工作报告都请他审改,我开玩笑说,这就有了国务院文件的水平了,因为过去有些国办或与中办联署的文件是他签发的。他还专程来广州参加一些活动,和志愿者、捐赠人一起跋涉在山区农村的小路上,走进一间间衰败的土坯房,看望社会底层最贫困的家庭,安慰那些无助的老人、孤儿,还用他的影响力一次次地找友人给我会捐款用于资助农村孤儿。
这九年多来,在他的主导下确立了我会的宗旨、奋斗目标、指导思想、定位、工作原则、资助原则、风险防范等基本点。在2004年5月15日成立大会上的致辞中,他提出“在当前社会诚信严重缺失的情况下,诚信就是慈善团体的生命” ,强调要为社会奉献一份完全纯洁的人文关怀。向社会公开承诺本会领导不领取工资等任何报酬,捐款全额用于资助,“欢迎社会各界在不知会的情况下前来查询、审核、指导”,也没有“三公”开支。高度重视诚信体制和公开透明运作机制的建设,制订了涵盖捐赠、资助、财会和内务的43项规章制度,在网上按月公布财务报表,捐赠清单、资助款使用明细表和汇付表都具体到人、次、金额、日期、收据编号等,还申请社会审计并公布。用诚信赢得信任,以真情募集捐款,去年发生了郭美美引发的对慈善组织质疑事件,我会当年实收捐款比上年增加68%,并一次签约捐赠1650万元(均分五年兑付) 。正式成立8年来已累计资助广东省30个县(区、市)12731名孤儿和贫困学生每名3000元,募款六千七百多万元,从创建时一年资助百把名、募几十万元,到现在每年资助约3000名、募一千几百万元。去年救助了11名、今年已救助了13名先天心、白血病、地贫等贫童,举办了三届“千名孤儿省会行” 、六届“仲夏夜慈善音乐会” 义演募捐、六期受助学生免费参加的冬夏令营,发放爱心贮蓄罐27660个推动平民慈善,为孤贫学生提供爱心午餐,发放量身定制的冬夏衣8000多件和励志书籍3000本,还组织对广东台风和汶川地震救灾。组建了1300多名的志愿者队伍,2011年服务社会 33871人时。在安成信会长的领导下,恤孤助学会在首届中华慈善大会上和另五个慈善团体获“中华慈善奖” ,在首届广东省慈善大会上获“南粤慈善奖” ,今年又和另六个组织获评为“广东省扶贫济困优秀团队” 。为建设和谐社会、幸福广东尽了力。这些年来每当我会要作出重要决策或决断时,我都并不担心、不怕,有他可以依靠,大家都信服他,实践也证明他是可以信赖的,赢得了大家一致的敬重。如今,君己撒手人宸去,再有狐疑可问谁?可问谁啊!
他退休后找总理批准成立了中国治理荒漠化基金会的环保组织,他对我说荒漠化面积已经占国土的40 %左右,还在扩大,说到他去甘肃、新疆、青海等地看到的情况,动情地说这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他认为科学加投入是可以解决的,于是每年不停地组织企业家、农业专家去西部地区调研和开展工作,找国家领导人、有关部委和省、区领导争取重视和支持,还参加一些国际会议和寻求合作。他忧国忧民的情操和人格魅力,长期工作中积累的人脉关系,加上事必躬亲的作风,赢得了人们的敬重和支持,为防止国土荒漠化并和推广特色经济作物增加当地农牧民收入结合起来的一批项目,募集了大量的资金投入,造福贫困地区人民并荫及后代。
我平时打他电话经常不通,那他是在飞机上或通讯信号未能复盖的荒凉地方。多次对他说起你有一半时间到处跑,要注意身体。他总是说没有事,还反过来问我腰(椎盘突出)怎么样。今年2月25日我会召开第三届第一次会员代表大会,要换届,我请他参加和按惯例请他作工作报告。临近开会时我想找他汇报“工作报告”的主旨和主要提法,还有人事的安排,电话一直打不通,就问和他往来密切的广州亲戚。这位亲戚说他在美国,说过要来广州开会,他对你们这个助学会可关心呢,让我放心,还说你请他一定会来的。他2月23日深夜从美国回到北京,24日晚赶来广州。当时看到他很憔悴,25日作“工作报告”时也没有往日的神采。他说开完会回去治疗。还约见拜会广州市领导,后来陈建华市长过来,我们一起谈了广州垃圾无害化处理、重症病童救助机制等民生问题。他回去后,大家议论他的身体情况,既很感动又觉得不应该让他来。
去年他就说在肝上发现有个肿瘤,有鸡蛋大,不知道良性恶性,怀疑是前年车祸形成的。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是到处奔波。倒是他的亲戚很着急,找我商量要说服他去动手术,当时已经联系好中国著名肝胆科专家黄洁夫(卫生部副部长、中山医第一附院原院长)。但他的想法先保守治疗,他跟我说自己没有不适感觉。
他回到北京后,确诊为肝癌晚期,到济南进行从国外引进的介入治疗。5月初到广州从化休养,我和几位副会长5月8日去看望,他返京前一天的5月17日又去了一次。看到他精神很好,开朗乐观,风采又如往昔,他自己说治疗效果很好,病情已受控制,我们都很宽慰,他让我们一起抽烟、请我们外出用餐。还问我记不记得,2月25日晚和徐尚武(广东省政协副主席)商议过,联络当年在秘书局工作过的每人写一篇在中南海工作的回忆录,不写“大事” 只写“小事”。他述说了准备写的是和袁某在中南海散步遇到时任总书记胡耀邦的一段很风趣的对话。临走时他说还要去济南做第二次介入治疗,告诉了一个新的手机号,原来的暂时停用。
后来有次我打通了新手机时,听他讲话很吃力,说在北京医院,食道出血已控制,还说和肝癌无关等。此后我就少打电话,用短信联系。5月23日发了一个很长的短信,是关于我会今后发展方向等问题的请示,他都回复同意。
8月下旬,电话打不通,找到他夫人,说在北京医院ICU,插了管子,无法讲话。我请她保持联系,我会安排时间去看他等。并将情况告诉了蒋月明副会长等,说好了我代表大家去北京看望。前几天我从外地一回来,就安排买飞机票,不料的是9月8日噩耗传来了。我对他夫人说我很悔恨,很对不起,没有把其他的事先放下,去见最后一面。
这两天,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压抑,悲凉,不想说话,一说起就嗓音变哑,很多友人同事都来劝慰我。想起诸葛孔明“遗表”写道:“伏闻生死有常,定数难逃……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 一代名相做到的,就我所知他也做到了。他生活检朴,吃穿用行从不计较,把按制度保留给他的车和秘书、司机都退了。由于我会不从捐款中提留行政管理费,是由理事友人另捐的,他就和我说买经济舱就行了。好像是2005年,看到他的公文包旧得实在不象样,拉他到楼下折扣促销临卖场,买了个400元的杂牌货,这是请他来广州这么多次我这个主人唯一一次送礼给他,此外就是每次接机时给他个打火机,烟从来是他自己带的。恤孤助学会没有招待费、职务消费,我们在一起都是吃便饭自己掏钱,当然不会有鱼翅鲍鱼海参了,下乡和我们一起吃几元的盒饭。
夤夜、默诵陶渊明的《挽歌词》:“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一位不间断交往二十多年,亦师亦友的性情中人,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都说人生无常,安然对生死,话是这么说,但又怎么能忘得了呢?那一次次的关心、解惑、帮助……
哲人已乘黄鹤去
思念无尽挽不留
心交二十又三年
星空寂静寻故友